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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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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神話
真實的神話 1

十九世紀下半葉,左拉曾經自信地說:“真實具有自己的聲音,我相信大家都不會聽錯。”那個時候,浪漫主義的玄奧與誇飾已經讓人厭倦,實證論成為左拉們信奉的思想。不論是現實主義還是自然主義,作家們相信,重要的是讓人們看到生活的真實紋理。根據雷蒙德·威廉斯的考證,這時的“藝術”具有了“真實”的涵義:“最為重要的是,大寫字母開頭的‘藝術’終於成為代表一種特殊的‘真實’——‘想象的真實’”。真實即己包含了無限的魅力。這種觀念迄今不衰。“一切都是真的”,這無疑是一個份量沉重的許諾。
電子傳播媒介的興盛無疑得到了真實觀念的巨大肯定。相對於書寫文化的文字元號,影像是一個更善於呈現真實的符號體系。即使對於像左拉這樣的作家說來,文字的形象顯示仍然十分有限。除了人物的會話,文字的描述僅僅是讀者想象的中介物。一個個單詞或者一個個方塊字不可能像影像那樣無微不至地再現一個身姿,一片捲曲的枯葉,一隻青蟲的蠕動,或者一架飛機的迅疾掠過。正如萊辛在《拉奧孔》之中說過的那樣,詳盡以至於冗長的文字描述收效甚微,疲倦的閱讀往往以遺忘告終。相對於影像符號,文字元號給定的只能是這種符號所描述的真實;不僅如此,文字元號給定的真實同時還與了特定文化之中一系列關鍵的界限相互協調,例如主體與客體,意識與現實,內與外,等等。人們讚歎一部小說的描寫惟妙惟肖,這包含了對於一個前提的認可:那僅僅是文字元號組織的真實;文字元號組織的真實與人們的感官感覺到的真實存在不言而喻的差別。感官所察覺的真實是客體,是外部,是一個不可更改的存在。文字元號的真實已經包含了不可祛除的主觀成分,只不過人們在某一個前提之下忽略不計而已。事實上,“窮形盡相”的理想只能由電影和電視的攝像機給予實現。如今,攝像機不僅將“真實”展示於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之中,纖毫畢現,同時,攝像機正在破壞與文字元號相互協調的一系列界限。這個意義上,攝像機遠比所有的文字著作更有資格說:“一切都是真的”。不僅如此,電子傳播媒介甚至可以擔保這種真實的即時性——遲到的真實彷彿會因為時光流逝而發黴或者變餿一樣。“現場直播”是電子傳播媒介的獨家功夫。人們可以在“天涯共此時”的氣氛之中享受結局來臨之前的懸念,更為重要的是,“現場直播”還包含了一個祕密的承諾:人們所看到的是一個未經修飾——準確地說是來不及修飾——的“真實”。
真實的意義是什麼?人們又有什麼必要如此苛刻地鑑定真實與否?這是一個令人困惑的問題。然而,不管怎麼說,人們僅僅信賴真實;許多時候,真實觀念業己成為人們想象生活的意識形態:真實觀念的完全解體亦即生活的崩潰。“真實,再真實”——崇尚真實幾乎是人們的不懈追求。於是,電子傳播媒介因為更加真實而擁有極為特殊的威信。

2

對於某些哲學家說來,“真”可能是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這個字眼背後隱藏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思辨區域。然而,對於電影和電視說來,“真實”與否僅僅是解決這個問題:影像如何為觀眾製造出“真實感”。左拉曾經認為,“真實感”是一個並不複雜的問題;然而,如同接受美學曾經論證過的那樣,觀眾的“真實感”——觀眾對於真實與否的即席判斷——涉及既定的期待視野。文化傳統以及常識很大程度地主宰了期待視野,即使某些常識已經遭到科學的否決。例如,對於多數人說來,“太陽從東方升起”是真實的;而相對論所描述的“彎曲的時間”不可能產生真實之感。當然,種種文化傳統和常識必須與人們的感官經驗相互證明。許多人覺得,感官——視覺、聽覺、觸覺、嗅覺——是鑑定真實與否的主要依據。這些感官之中,視覺的意義是決定性的。這個意義上,“看”的消費支援了電子傳播媒介的繁榮,人們覺得“看”到了更多的真實。對於電子傳播媒介說來,不計其數的眼睛是一個巨大的市場。眼睛的慾望遠比人們想象的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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