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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自然與境界--論成玄英的《莊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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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自然與境界--論成玄英的《莊子疏》
自由、自然與境界--論成玄英的《莊子疏》 有關《莊子》的解釋,迄今逾八百種之多,但在歷史上有兩個里程碑式的解釋,那就是郭象的《莊子注》和成玄英的《莊子疏》,以至於只要談到莊子,就一定會聯想到郭象和成玄英,在原創者與解釋者之間建立起了某種自然聯絡。郭、成二人的解釋之所以有此地位,原因在於這二人對原點典精神的吃透,以及他們有個特殊的解釋背景和方法。在某種角度來說,後者甚於前者。我們或許不能冒昧地說古往今來的賢達對《莊子》精神吃不透,但能夠說因為方法和解釋背景的不同會對解釋物件形成不同的結果,尤其是原著的細微與值得玩味之處。一種合理的(暫且不說“好的”)方法會由此開出新的天地,這新的天地或者是原典所寓涵、所寄寓,而沒有展現開的;或者是原典所未有,而解釋者藉以創造和開示出的,必要時甚至故意地誤解(我們在後面將會看到這種情形)。無論在這兩種當中的哪種情況,對後來者來說,都是需要從新解釋的,即解釋解釋者。不過,本文並不打算從事這個任務,而是欲從解釋者的解說中看出其真實用意並剝開那個境界,再從中看透那個時代的精神所向。所以,我的任務與解釋解釋者搭邊,而不是全部。


  一 適性自由


  自由一詞出現在唐代,已不是個別現象,王玄覽曾反覆申述這個概念,如說“死不自由死,死時由他死,死後知見滅,此滅並由他。”又說“死不自由死,死後由他生,知見由我滅,由我後不生。”司馬承禎說:“留他毫髮事,難得自由心。”應當說在那個時代自由已經是一個普遍性要求。這個普遍性要求來自兩個方面的推動,一是唐代強大、開放和多元的政治局面,為個性的解放預留了廣闊的空間,使得個性化的追求成為社會可以理解並變成合理的要求;二是宗教的多元並存與繁榮及其對生死處境和精神超越的關懷,把個人解脫擺到了一個令全社會都關心的程度。不過,如此的一種普遍性要求也從未變成社會的行為,自由始終都是個人範圍的事,故而唐代人所說的“自由人”,就不是法權意義上的自由人,人在社會生活中從來就不是自由的,所以,才需要追求自由。這個觀念從莊子那裡開始,就逐漸形成了一個思想的傳統,莊子所說的“逍遙”,就是“自由”的另一個說法。成玄英解疏《莊子》,自是承傳郭象,又別開一面。


  郭象將《莊子》“逍遙”解釋為“自得”,而成玄英不僅理解為“自得”,也解為“適性”:“逍遙適性,樂在其中。”二人的理解大致相同,都主張物各異其性,性各異其情,不應按照一個統一的要求來衡量是否逍遙自由。大鵬摶風九萬,小鳥決起榆枋,雖然遠近相差很大,在適性方面來說是一樣的,各自都能盡己之能,取得自由。故而,“雖復升沉性殊,逍遙一也。亦猶死生聚散,所遇斯適,千變萬化,未始非吾。”應當說,這樣的解釋是不違《莊子》宗本的。郭、成二人在逍遙自由問題上的一致,建立在對一個“物性有分”基本問題上的觀點一致。郭象說:“物各有性,性各有極。”成玄英說:“物性不同,各有素分,循而直往,因而任之。”什麼是性?按成玄英的理解,就是生來如此,所謂“性者,稟生之理”。既然是生來如此,又稱為“真性”。與此相對應,有“積習以成性者”。無論生來如此,或積習成性,只要是發自內心本能,就是“真性”。講物性的目的是為了表明彼此的差別,即講有分,物性有極、物性素分。這既是說各自有著不同的本性,又是說各自的本性都有個限度,即有個分內與分外的區別,“所以知者,分內也,所不知者,分外也。舍內求外,非惑如何也?”分內之事,可欲而求,分外之事,存而不論。性分的觀念是自由觀念的一個重要基礎。在這個基礎上來理解自由,表現出如此的特點:第一,這樣的自由發自人本性自然,渴望獲得這個自由是人的天性。第二,這樣的自由是有限量的,越過本分,就失去合理性。對於前者來說,自由不是一個外在的要求,不管人們處在什麼樣的條件下,都會自動地反映出這樣的要求。在此意義上,這樣的自由不是理性的要求。因為理性要求的有可能是適性的,有時則要求限制適性,理性的自由主要地表現在“要求”本身的自由性質,我要求因任自性,或我要求剋制自性,如同康德的道德的意志自由,或斯賓偌莎所說的“按照理性的指導而生活”的那種自由。對於後者來說,自由也許是無限度的,而物性各自殊異,分享的是有限量的,能夠分享到自己的那份自由,就該知足了,如同小鳥不企大鵬之志。因此,這種自由實際上乃是一種獨立個人的“天賦的自由”,或者說“天性的自由”。有學者認為莊子的自由就是一種內向的精神自由,這有很大的合理性。因為“逍遙”終歸只是個人的事情,而不需要協作,不需要通過與社會的所有他人商談來取得協調,或者達成某種約定,從而得到共享的自由。如此來理解遁世和順世,會看到遁世是一種追求自由,順世也是一種取得自由的途徑,只要虛己而化,無心順物,就能遊刃有餘,自由自在。莊子的這個順世觀念,被成玄英用一個“隨順”的觀念表達了。他說:“夫域情滯著,執一家之偏見者,謂之成心。夫隨順對執之心,師之以為準約,世皆如此,故誰無師乎!”因為“言教隨物,亦無常定”,所以,遊心於物,隨順人世,並非有什麼不對,而是不應“滯著”與“師之”,更不應執著於物情與是非,應該做到同行而無塞,“至理無塞,恣物往來,同行萬物,故曰道也”。他把這又叫作“因循物性”:“故無所措意於往來,因循物性而已。”能否因順物情而不侷限於物情,關鍵在於是否有個超越的心智,所謂“智照靈通,無心順物”。“隨順”的觀念源自佛教經典《大乘起信論》,成玄英的解釋根源莊子、郭象,又積極採獲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