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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集杜詩》的創作背景與史學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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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重視史學的發展,文人史學意識強烈,正史與雜錄交相輝映,下面是小編蒐集整理的一篇探究文天祥《集杜詩》的創作背景的論文範文,歡迎閱讀參考。

文天祥《集杜詩》的創作背景與史學意義

詩歌的抒情性雖然比較強,但在古代便被賦予了美刺的意義,從詩經到兩漢樂府再到杜甫詩歌,寫實性逐漸增強,其美刺的作用又與史書所提倡的"微而顯,志而晦"的春秋筆法不謀而合。一些具有詩史性質的詩歌雖歸屬文學範疇,卻與歷史有著一定的聯絡,能為歷史研究提供素材。文天祥的《集杜詩》是其身陷縲紲所創,其強調史筆,以詩存史,待考之後世。詩集中的內容在《宋史》中均有記載,但亦有《宋史》所未能獲悉者。故本文對其《集杜詩》進行研究,較之《宋史》,從南宋滅亡經過、作者抗元經歷等方面,挖掘其補充與豐富《宋史》之處,探究其史學價值。因《集杜詩》"人物列傳"部分在另一篇文章中系統論述過,故本文不再贅述。

一、文天祥《集杜詩》之創作背景

(一)文天祥的生平事蹟

文天祥(1236--1283),字履善,號文山,江西吉州廬陵(今江西吉安)人,南宋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及詩人。其父文儀,人稱革齋先生,是一位學問淵博的學者,一生不仕。其母曾德慈曾在文天祥起兵勤王時,以65歲高齡不畏辛勞隨軍跋涉,堪稱英雄母親

文天祥於宋寶佑年間中進士,時年二十歲,次年對策集英殿,雖殿試第五,但宋理宗"親擢為第一",中狀元。此後十五年,文天祥出任過各種官職,但因其性情耿直,正義凜然,且堅決主張改革,所以觸犯了權臣,不容於朝廷,屢次被罷黜。

鹹淳九年,文天祥被重新起用為湖南提刑。後因蒙軍攻佔鄂州,宋軍長江防線全線崩潰,文天祥入京勤王。兵敗臨安後出城談判被俘,後僥倖脫逃,於景炎元年到達福州。但因對張世傑專制朝廷極為不滿,遂離開南宋行朝,以同都督之職在南劍州(今福建南平)開府,號召各路英雄豪傑起兵收復失地。次年三月,率領部將再次攻入江西,收復了諸多州縣,一路獲捷,其洶湧之勢震撼了元朝,元世祖速調大軍解贛州之圍並要求擒獲文天祥。戰爭中,宋軍寡不敵眾,大敗於元軍,文天祥部下幾乎全軍覆沒,妻女皆被俘。兵敗後,文天祥率領部下奔往循州,在南嶺安營紮寨。軍中發生瘟疫,文天祥的母親及兒子都不幸喪命于軍營。元興元年(1278年)冬,兵敗被俘。

文天祥身陷燕京縲紲三年,獄中抵制誘惑,拒不降元。在獄中,曾收到女兒的來信,知道妻女皆被俘為奴,卻仍不動容,堅持殺身成仁。1283年1月9日,文天祥被押解到大都柴市從容就義,結束了他的戎馬倥傯生涯。

(二)《集杜詩》的創作背景及內容

宋代重視史學的發展,文人史學意識強烈,正史與雜錄交相輝映。由於亡國易主之際,新朝的正史記載受到主客觀條件的限制未能真實反映前朝人事,故出現了正史的缺漏。詩史這一文學創作形式便逢迎時代,以詩存史,既抒發作者的真情實感,又委婉地記載了時事。南宋末年動盪的社會環境,造就了一批以文天祥為代表的具有強烈詩史意識和主張的愛國詩人,他們自覺地挑起以詩存史的重任,注重史實與史筆,寫出了大量的詩史作品,用詩史延續民族歷史,為後世研究當時歷史提供了真實可貴的史料,此即"宋季詩史".文天祥的《集杜詩》便在這種創作熱潮中應運而生。

《集杜詩》創作於作者被幽禁於燕京的第二年(1280年)。

這兩百首詩是其誦杜甫詩歌,集為絕句,內中輔以105首詩序,而詩序中的內容便是最為直接的南宋末年史料。其開篇序中曰:"是非有意於為詩者也。後之良史,尚庶幾有考焉"[1],他要將當時的歷史及自己親身經歷的人事記載下來,考之後世。其詩記錄了南宋滅亡及各路英雄豪傑抗元的全過程,追憶抗元英雄人物及自己的親人。這些內容既為國家盛衰的"實錄",又是個人經歷的"自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評論《集杜詩》曰:"每篇之首,悉有標目次第,而題下敘次時事,於國家淪喪之由,先平閱歷之境,及忠臣義士之周旋患難者,--詳志其實。顛末粲然,不愧'詩史'之目"[2].

二、《集杜詩》之史料價值

文天祥在這部詩集中記錄了南宋滅亡的詳細經過,及作者本人的抗元經歷,這些內容在《宋史》中均有記載,但也有《宋史》所未能記錄的部分。二者內容重合之處,肯定了《集杜詩》之史料價值,使正史與雜錄相互印證。本文較之《宋史》,從南宋滅亡經過、作者自身的抗元經歷兩方面,挖掘其史料價值。

(一)對重大歷史事件的記載--宋亡經過

詩集從第一首到第三十九首詳細記載了南宋滅亡的經過。

《宋史》以時間為軸線記錄了南宋滅亡的經過,詳細羅列了每個時間段發生的歷史事件,而《集杜詩》則是以事件為軸線記載南宋滅亡前經歷的大小戰事,勾連史實。故文詩所記部分事件的時間、地點、作戰過程等較《宋史》更為詳細。

首先,《集杜詩》開篇兩首直擊當時的政治環境。《社稷第一》雲:"南極連銅柱,煌煌太宗業"[3],作者巧妙借用杜甫詩句,以"南極""銅柱"二詞交代了當時南宋與蒙元劃江治理南北的政治局面。在《理宗度宗》中,詩人懷念太祖太宗的業績,暗喻了理宗朽敗度宗無能,以致南宋風雨飄搖的時局。統治者朽敗無能,奸相誤國,南宋遭受蒙軍猛烈進攻,一些愛國人士揭竿而起抗擊元朝,然在與元軍的一次次對攻中,宋軍皆潰敗。南宋政權危在旦夕,最終走向瓦解。

襄樊陷落、"陽邏堡之戰"、元軍沿漢入江、鄂州戰役、"魯港之遁"等戰役在《宋史》中均有詳細介紹,而對於"鎮江之戰"的作戰經過卻未做記錄。《集杜詩·鎮江之戰第十八》詩序雲:"張世傑率舟師赴金山,約殿帥張彥,自常州陸出京口,揚州兵出瓜洲。三路交進,同日用事。既而揚州失期,先出取敗。常州竟不出。世傑多海舟,無風不能動。江水平,虜以水哨馬,往來如飛。遂以潰敗。嗚呼,豈非天哉。"[4]

戰前三路將帥相約,張世傑率領戰艦趕赴金山,殿帥(宋代統領禁軍的殿前指揮使)張彥從陸路常州出兵至京口,揚州的兵士出兵至瓜洲,三路將士在同一天出兵。然而出兵當天,揚州方面違期,先行出兵結果潰敗,常州在危機時刻卻按兵不動,張世傑的部隊基本是海上戰艦,沒有風浪不能行動,當日卻風平浪靜,敵軍行動往來如飛勢如破竹,因而蒙宋的'鎮江之戰依舊以宋的潰敗告終。

此外,《淮西帥第二十五》中詳細記載了夏貴以淮西全境獻元的史實,其詩序曰:"夏貴既失長江,惟恐督府有成,無所逃罪,又恐孫虎臣,以後進為將有功,總統出己上,日夜幸其敗覆。督府既潰歸,廬州竟不出。朝廷屢詔勤王,若罔聞知。國亡,乃以淮西全境,獻北為己功焉。於是貴年八十餘矣,老而不死是為賊,其貴之謂歟。"[5]

淮西制置使夏貴丟域失地,心存私念,置國家於不顧,以淮西全境獻元,作者在詩中痛斥夏貴的賣國行徑。高達以荊州降元,夏貴獻淮西,李庭芝殉難淮東盡失,至此,宋軍所謂的以四川、京湖、兩淮為核心的三邊防禦體系崩潰瓦解。《京湖兩淮第二十七》詩中雲:"泰山忽破碎,流落隨丘陵。"[6]無不表達著作者對重地失陷的悲痛之情。

軍事失策、將帥逃遁、人心渙散,南宋行朝接連丟城失地,社稷實已虛矣。《祥興第三十七》中便道出了南宋最終滅亡的事實。其詩曰:"幽燕盛用武,六合已一家。眼穿當落日,滄海有云查。"[7]祥興二年(1279年)崖山大敗,元軍統一南北江山,南宋復興的幻影至此徹底破滅。崖山兵敗後,陸秀夫抱著衛王跳海自盡,其餘十萬多宋軍將士亦投海殉難,寧死不屈。

(三)對自身經歷的記載--文天祥的抗元經歷

《集杜詩》第五十三首至第一百零四首是詩人自傳部分,文天祥按照自己的行蹤記載了其起兵勤王到被俘入獄囚禁於燕京的詳細經過。《宋史·列傳第一百七十七》為文天祥立傳,但其中關於文天祥出使議和、被伯顏拘禁、僥倖脫逃、艱難逃亡以至福安擁立趙昰為王的經過未如《集杜詩》所載詳細,詩人被俘後北行燕京的行路歷程《宋史》也未記載,以下則對《宋史》中的疏漏內容進行補充。

1.《勤王第五十三》至《行府之敗第七十四》--作者的兩次抗元經歷

德佑元年(1275年),太皇太后謝氏釋出《哀痛詔》,號召勤王,文天祥傾盡家資揭竿而起,開始了畢生的從戎事業。《勤王第五十三》至《行府之敗第七十四》記錄了其第一次起兵勤王到奉命出城談判,被元將伯顏扣留後拒不降元,後於京口冒險脫逃,逃亡途中經歷險阻,最後到達福州,三山擁立趙昰為南宋新帝,此後又開始其第二次抗元,崖山之敗後再次被俘虜的前後經過。《宋史·文天祥傳》對此均有詳細記錄,但文天祥逃亡途中的經歷《宋史》只一筆帶過,文詩則對此加以補充。

首先,《出使第五十六》記載了作者出使議和被伯顏扣押的經過。《發京師第五十七》曰:"二月八日,大臣吳堅賈餘慶家鉉翁劉岊皆以祈請使為名,下船詣北庭。虜忽驅餘並行,餘不肯往,被其捽迫。不得已行至謝村,幾遁去。"[8]記錄了作者被脅迫前往京師。

接著,《去鎮江第五十八》中記載了文天祥逃亡鎮江的經歷。序雲:"餘至京口,北行有日矣。餘欲引決,同行士杜滸曰,且遁,逃不獲,死未晚也,遂謀走真州。時江中皆北船,偶物色一空船,在虜籍外,捐重資約之。二月晦日夕,一更後,予約同行十一人潛出邸,挾刃自隨,不濟,則自殺。幸而安行無虞,遂泝流而上。虜船綿互江上,幾不得出。三月朔抵真州。今而後喜可知也。"[9]

作者歷經艱險終於從虎口中脫逃。

既而,作者一行人到達真州後又行淮東,往浙東。《行淮東第六十》介紹了途中經歷,序曰"李庭芝聞餘至真州,以為來說城。遣使數十輩來蒞殺予,苗再成不肯,然不得不出予以自白。以上巳日,紿餘出城門,閉城不答,餘欲赴濠死。未幾,苗遣五十人送行。行五十里,布刃於野,詰問甚久,使一語可疑,即為草間血矣。其人信餘言,為之嘆惋,送至州境。夜至揚州西門,欲扣城入,前卻數四,四人遁去,餘與七人走荒野空屋中。

是日,虜萬騎自屋後過,幸而苟免。自是變姓名,赴高郵。初五,夜行屢迷失道。旦虜哨,各鳥獸竄伏。縛去一人,殺傷一人,又幸喜脫。餘時日夜在死亡中,驚惴危懼,飢餓無聊。人生逆境,有如此者,哀哉。"[10]

過淮後,詩人向浙東逃亡,《自淮歸浙東第六十一》詩序雲:"餘高郵道中,遇哨得脫。行數十里,匍匐不能行。幸遇村夫,僱倩籮抬入郡。又有被傷者,扶持強行。血衣淋漓,見者傷惜。初七日至郡,地分官盤詰甚至,稱制置司有報,文丞相來說城,合一路覺察,不納南來人。餘等既變姓名,地分官見有傷者,不疑。聽下船去,沿途歷盡艱險,得至泰州城下。伏十餘日,赴通州。自下船後,哨騎或隔五里,或隔十里,驚惶連日。達通州城,反覆詰問,數日不納,不得已,從地分官吐實語。太守楊思復遂得覆護,主圃子,內大舟中,然後以海舟送歸浙東。船中遇風波,屢覆,又遇賊迫逼數四。是行寄一生於萬死,不復望見天日。至永嘉惟存六人。"[11]

《福安宰相第六十三》詩序記載了作者到達通州後的經歷,"餘至通州,地分官以制置司文移為說,甚作難阻。餘不得已,吐實以通,楊帥守思復乃雲,諜報,許浦有馬,根尋文丞相,甚信餘言,不直制司。予然後得楊守存恤,遂遵南歸。及過明州東門,有列岸數百艘。初不知為虜把隘船也,後問之東門道士,雲是目虜。頭目見船過,問左右曰,此何船,皆以漁舟對,遂得善去,嗚呼危哉。楊守為餘言,欲得海船數百艘,當約許帥文德。擁兵勤王,慨然有誓清之志。予至永嘉,即詳報陳丞相,不以為信。乃遣毛浚之通州,而不以告餘。浚至通州,守問予何以無書。遂發怒,浚幾不免。浚出而通遂降虜矣,惜哉。"[12]

最終,在經歷了一路的艱難險阻後,作者終於抵達永嘉,得到朝廷信任,再次拜相。《至福安第六十二》詩序中交代了作者到達永嘉的時間,及再拜相的時間,序曰"予四月八日到永嘉,則元帥舟,去已一月矣。亟使副守李珏驛報行府,陳丞相即遣人來,議擁立事,餘深贊大議。五月一日登極,予以觀文殿學士侍讀,召赴行在。二十六日,至行都,即再相。然國方草創,陳宜中屍其事,專制於張世傑。餘名宰相,徒取充位。遂不敢拜,議出督。"[13]

至此,文天祥以六首詩的篇幅詳細記錄了於京口脫逃虜營歷盡艱險到達溫州的逃亡經歷,記載詳備,言語凝練,可謂一部生動的逃亡歷險記。

2.《南海第七十五》至《入獄第一百四》--發配京師途中的經歷及感懷

《宋史》記錄了文天祥逃脫成功,到達溫州行府後開始的第二次抗元經歷及再次被俘,後元帥張弘範勸其投降不從,入燕獄後,元世祖勸降,最終拒不投降從容就義的經過。但其中並未對詩人被俘後北行燕京的行路歷程及內心感懷加以記錄,《集杜詩·南海第七十五》至《入獄第一百四》則記錄了這一經歷,作者借詩歌表達了自己的感懷。

《南海》作者自殺未遂被押至燕京,自厓山行至五羊,後《至南安軍》不食自殺又未遂,其詩序曰:"予四月二十二日,離五羊。五月四日,出梅嶺,至南安軍。錀置舟中,予不食,擬至廬陵得瞑目,庶幾首丘之義雲。"[14]之後《過章貢》,《至吉州》,《過臨江》,《過興隆》。《江行第八十九》詩序雲:"六月六日過隆興,十二日至金陵囚邸。八月二十三日,渡江北行。事會多有可慨,尚何言哉。"[15]

交代了到達各地的具體時日。之後又經歷《北行》,《北行第九十》詩序介紹"八月二十六日至揚州,九月七年級日,哭母小祥於邳門外。初九日,至徐州,吊項羽故宮地,登黃樓臺,讀子由賦。十二日,至沛縣,縣有歌風臺。十五日至東平府。十七日至高唐州。十八日過平原。二十日至河間府。二十一日至保定府。"[16]

至元十六年(1279年)十月一日《至燕都》囚邸,自此便開始其三年《入獄》生涯,於1283年1月9日被押解到大都柴市從容就義。《集杜詩》詳細記載了文天祥的抗元經歷,從這些詩中我們能夠詳細瞭解到詩人倥傯戎馬的一生,可謂詩人的一部自傳詩集,這為後世研究文天祥其人留下了豐富的傳記史料。

參考文獻:

[1](元)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版.

[2]文天祥.《文天祥全集》[M].北京:中國書店,1985年版.

[3]萬繩楠.文天祥傳[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4]黃桂鳳.國家不幸詩家幸-論文天祥對杜詩的接受[J].綏化學院學報.2005(6).

[5]黃桂鳳.文天祥的愛國思想探析[J].玉林師範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2008(1).

[6]趙長傑.文天祥《集杜詩》研究[D].西南大學.2011.

[7]胡睿臻."詩史"說理論特徵淺談[D].蘇州大學.2011.

[8]劉華民.宋季"詩史"現象探討[J].井岡山師範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20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