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思屋>學習教育>畢業論文>

和而不同與同而不和-世界文明走向的兩種相反預測

文思屋 人氣:1.5W
和而不同與同而不和-世界文明走向的兩種相反預測
  

有句古話:“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它本是一條道德箴言,指導人們如何處理人際關係,如何對待不同意見。它所依據的則是一條哲理,一條事物存在與的。

萬事萬物各有自己的特點,人們的意識千差萬別。世界正是以此而生機勃勃,而奼紫嫣紅。這些不同的事物互濟互克,不同的意識相切相磋,世界於是得以邁開故步,向前演進。世界之如此存在並發展,正是和而不同的最大表現。

如果事事物物了無差別,人的見解千篇一律,那時候,世界將不僅變得蒼白一片,而且更要就此歸於死寂。其原因,蓋出於同而不和的毀滅性。

和與同的這些道理,在中國文化中,不算什麼深奧的學問。沒想到,當我們站在21世紀門口,用這些道理去觀察未來世界時,竟得出了一條與S.P.亨廷頓教授截然相反的論斷。

(一)

亨廷頓教授看到的是,隨著冷戰在世紀末的結束,隨著國際關係發生的這一重大變化,“新世界的衝突根源,將不再側重於意識形態或,文化將是截然分隔人類和引起衝突的主要根源”。他斷定,“文明的衝突將左右全球,文明之間的斷層線將成為未來的戰鬥線”。

亨廷頓教授確信,他已經找到了後冷戰世界的存在模式,或者叫“下一種衝突模式”,那就是“文明的衝突”。他反詰道:在經濟、軍事、意識形態已不再成為並不再可能成為未來國際衝突的主要根源時,未來的衝突之源,“如果不是文明,還能是什麼呢?”

亨廷頓教授在提出和辯護自己的這種創見時,運用了許多的和現實的現象材料,沒談什麼哲理。當然他並非沒有自己的哲理。他的哲理已貫串於他的文章始終。

一個根本性的觀點是:衝突(也就是鬥爭)是絕對的,和平、合作(也就是同一)是相對的。這個觀點在他兩篇文章的題目(“文明的衝突?”、“如果不是文明,還能是什麼呢?”)中,便已躍然紙上,不必再舉別的證明了。儘管這樣,我還是忍不住要抄一段原文,作為論據:

(冷戰後)國家之間、民族集團之間的衝突正在升級。美國和其他大國之間的爭論正在加劇。這是意料中事。無論是在個人、集團之間還是國家之間,一場重大戰爭或衝突的結束,都為新衝突的產生奠定了基礎。(Samuei P. Huntington,"Why International Primacy Matters",International Securety, Vol. 17, No. 4, Spring 1993, p.71.)

這是一條全稱肯定的絕對判斷。衝突、戰爭或鬥爭,被斷定為事物──至少是社群──存在的絕對形式;和平、合作或同一,只不過在為新的衝突打基礎,做準備。這種認為政治和國際政治就是權力鬥爭,以致主張政治只有鬥爭一途的觀點,本是一個古老而又流行的觀點;它以其現實主義的色彩為一切強權主義者所信奉不疑。只是他們總是忘記,為能發起衝突,必得先與共同利益者協調,謀求行動的一致,這豈不也是政治?另外,衝突的目的,就其最強的來說,無過於想一口吃掉對方,使之不復存在。而這豈不等於說,衝突是在追求無衝突?可見,主張政治只有鬥爭一途的,是片面的、淺近的,它雖可能為政客們帶來利益於一時,卻仍為一切明智者所不取。

提倡衝突論或鬥爭哲學,最終受害的──如果不是最先受害的話──將是提倡者自己。關於這一點,我們中國人瞭解得最為真切;不幸我們還並非唯一的知情人。衝突論者的思維,是那個被黑格爾貶之為形而上學的“非此即彼”。他們總是以為,世界上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各自都在千方百計地想法吃掉對方,並已下定了“不是魚死,便是網破”的決心。由於這種觀念的誤導,在一個區域性地區和一定時間內,一部分人會以行動證明出衝突論的有效和正確;可惜它經不住時間的考驗,得不到真正的同情。歷史和人民,終究會起來遏制衝突,讓和平來收拾殘局,解決,展現世界固有的五彩繽紛。

(二)

世界本來是五彩繽紛的,衝突論者卻喜歡把它歸納為黑白二色,以便通過沖突使之化為白茫茫一片。所以,和衝突論或鬥爭哲學緊密相連的,有一個一元化問題。

撇開不談,在領域裡,所謂一元化問題,包括著兩個方面,即世界的一元化和歷史的一元化。

世界究竟是一元的或應該是一元的,還是多元的?這也不是什麼新問題。主張鬥爭哲學的人,無不這樣那樣地主張世界一元論,因為那是他們的出發點和目的地。亨廷頓教授也不例外。他在論證為什麼後冷戰時期的世界必定走向文明衝突時說,因為在這種時期裡,“非西方文明不再是西方殖民主義下的歷史客體,而像西方一樣成為推動、塑造歷史的力量”,“國際關係──這個一向在西方文明內把玩的遊戲──將日趨非西方化,非西方文明不再是配角而會成為這個遊戲的主角”。這就是說,世界本來應該是一元的;現在,軍事、政治、經濟上的二元雖已淡入,文明上的一元格局偏又岌岌可危,非西方文明正在崛起,所以,衝突(這一個絕對存在)必以文明作為載體而出現。

亨廷頓教授坦言,他們不認為這種現象是件好事。本文不想就此進行價值辯論,而只是想指出,看到別人由歷史的客體變為主體,由遊戲的配角變為主角,於是便惶惶不可終日,這似乎有欠紳士風度,有違Fair Play原則。為什麼非西方文明只能充當歷史的客體,而不能成為遊戲的主角?難道地球造出來只是專供西方文明把玩?在殖民體系瓦解多年之後,這種霸王言論仍在張揚,唯一的答案恐怕只能是,有一個西方中心情結在作怪。

世界一元論者都是自我中心主義者。具體點說,是西方中心主義者。西方中心主義在近代的出現和存在,雖然有其歷史的理由,但它絕不因此便是公正的,尤其不是永恆的。

從認識論的角度看,西方中心主義,正像前哥伯尼的人們一直以為地球乃宇宙之中心一樣,本是人類自我中心主義在特定條件下的一種特定形式,是人的認識之不可避免的侷限性的顯現。誰都知道,人有認識世界的能力,也有種種認識的形式;出於種種的認識目的,能夠得到種種的認識成果,解決種種的實際問題。但是,我們不能不同時知道,人總是生活在某個具體的時間和空間之中的,時空給它提供了立足點,同時也就給它規定好了?圍。於是,它只能從這個給定的時空框子去看周圍,就像莊子先生所說的井蛙和夏蟲那樣。這一點,由於前賢的反覆諷喻,人們多半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難免“拘於虛”和“篤於時”之限,而不敢存萬物皆備於我式的狂妄了。但是,與此同時產生的另外一種侷限,即人的認識總不免於以自我為中心的侷限(它也可以說是時空侷限的更隱蔽的形式),似乎還很少得到重視,而常常引人誤入歧途。

當我們說,時空構成認識的框子,框子規定出一個範圍時,實際上已經意味著另一個認識侷限的存在,那就是:這?圍有一箇中心,而這個中心就是認識者自己,就是本位的人。人作為認識的主體或本位,既免不了時空的侷限,也免不了中心的侷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