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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小秦的創業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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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的成長

草根小秦的創業案例

小秦出生在小城市的一個工人家庭,但父母的文化水平都不低,尤其父親喜歡舞文弄墨,是個小有名氣的業餘作家。學生時代的小秦,帥氣、聰明,有一雙閃亮的眼睛;但卻頑皮,學業上漫不經心,導致連高中都沒考上。倒沒見他為此苦惱過,只是父母卻十分焦慮,想辦法讓他進了一家學習駕駛和汽車修理的技校,準備兩年後當個專業司機——在小地方也算是個不錯而且安穩的職業了。

畢業後,小秦當了司機,依然散漫的狀態。沒多久,趕上部隊徵兵,父母咬咬牙,讓他去了遙遠的廣西,當了一名海軍陸戰隊士兵。據小秦自己講,在那裡他學到了很多:怎樣給班長打洗臉水;買香菸孝敬連長、排長;當了副班長以後如何恩威並施管理其他士兵,等等。可能我們這些同學看到的是些更加積極的方面——入伍幾年在小秦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一改散漫的作風,總是顯得精力充沛;待人接物更加成熟,言語中總有幾分謹慎,也不乏幾分自信;生活變得規律,即使在後來獨居的日子裡,每天也把被子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極為自律。當然,也能明顯地感到,他的笑容減少了,常常胸懷城府、思量很深的樣子。

退伍後的第一份工作,還是他的老本行——司機。不過,因為有部隊的經歷,他進了機關,成了該市建委的一名司機。工資很低,對於80後來說,還不夠餬口,很多時候還得靠父母支援。政府機關裡的司機自有生財之道,要麼虛開加油的發票多報銷,要麼在車輛維修保養中拿些回扣,大家都見多不怪。但值得敬佩的是,不論生活多艱難的時候,小秦也沒有做這樣的事。這使他在單位的司機中顯得另類,也為他日後的發展埋下了伏筆。

在這個時候,小秦的父母離婚了。一年多前因為他們所在的國企倒閉,父母兩人雙雙下崗。母親精明能幹,很快恢復過來,先是開了一家小賣部,後又經營一家餐館,生意都還不錯。而父親改不掉那種文人的清高,頗不屑於妻子的生意,常常對人訴說妻子的市儈,兩人的矛盾越來越大,終於分手。已經年過半百的父母離婚,對小秦的打擊挺大的。

第一桶金

城鎮化的浪潮在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達到高潮。作為在建委工作的司機,小秦既能在開車時聽到領導們關於城市建設的議論,也能在領導們的飯局邊結識許多行內的老闆。於是他做了一個簡單但卻對他而言重要的商業決定:借錢購買一臺挖掘機。好幾十萬的挖掘機被他出租給那些急需完成路橋、房產建設的工程隊,租金極高,僅一年多就收回了成本。不久他又採購了第二臺挖掘機,兩臺機器很快就成了他第一桶金的搖錢樹。特別是政府四萬億計劃出臺後,基建專案更加如火如荼,小秦的收入很快超過辛辛苦苦開餐館的母親,逐漸步入小康的階層了。

事業初有成時,小秦迎來了自己短暫的婚姻。女孩是當地一名官員的千金,嬌生慣養,小秦雖有帥氣的外表、軍人的氣質、靈活的頭腦,但僅從身份上,在很多人看來他們並不門當戶對,結婚的事也一度遭到女方家長的反對。

但結婚之初小秦還是充滿自信的,想要闖出一番天地,向岳父岳母證明女兒選擇自己沒有錯。他也曾想過,女方的家世可能會給他一個更高的發展平臺。只是沒有料到,這種門戶的差距是如此現實,又如此傷人。小秦沒有房,住在女方家。偶然有一次,小秦對我們說:“在家裡我連岳父母的內褲都要洗。”小秦不是個愛抱怨的人,除此之外再沒聽他說過任何別的,但我們這些同學仍然可以想象他的處境。終於,僅僅過了半年多,小秦就離婚了。加上之前父母離婚的影響,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對婚姻已經失去了信心”。那時的他,很苦悶,人生彷彿也跌入了一個低谷。

新的一步

2009年,小秦仍是建委的一名司機,命運卻突然有了轉折。建委的一位何姓科長被提拔為“重點工程辦公室”(簡稱重工辦)主任,按當地土政策,可以配備一名專職司機。何主任意外地選中了沒有背景、剛剛離婚的小秦。後來何主任曾對小秦說過,選他是因為日常觀察中發現了他的誠實(不偷油),也很欣賞他謹言慎行的作風。

何主任成了小秦的一位所謂“貴人”,給小秦的人生帶來了巨大的變化。不久,小秦開了一家建築公司,專門承接當地的路橋工程,然後分包給一些相熟的工程隊。白天,他在單位開車,做著日常工作;晚上,則周旋於與專案有關的各個單位領導、原材料供應商、工程隊的包工頭之間,請客或被請,觥籌交錯間拿下一個個工程專案。部隊裡磨練出的體質和意志此時發揮了作用,他挺過了初期的艱難勞累,第一批工程專案完成得不錯,資金積累也在迅速增加,遠非之前靠出租兩臺挖掘機可比了。當然,何主任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和得到的利益,大家心照不宣,小秦對外人也絕口不提。

隨著業務的擴大,小秦也漸漸覺得分身乏術,於是萌生了尋找一個合作伙伴的想法。但他沒有從熟悉的工程隊中找人,而是找到一位從小一塊長大的'同學小胖入夥。小胖此前在商業街上開雜貨鋪,手頭略有點閒錢,但此前對路橋建設一無所知。但小秦說:“除了同學,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他們的分工是小秦負責拉專案,小胖負責原材料採購和監督工程隊施工。兩人前期的磨合持續了一段時間,偶有小錯,並無大礙。很快,兩人的合作漸入佳境,不僅中標了本市周邊的多條公路,甚至在周邊幾個城市也得到幾個專案。由於多數是政府重點專案,利潤比較高,回款也快,幾乎沒什麼風險。不到一年功夫,小秦在該市一個高檔小區買了一套房子,又買了一輛好車。在外人眼裡,小秦儘管正式職業還是司機,但已然是一名成功人士了。

然而,小秦的內心卻是苦惱的。他笑得更少了,脾氣也開始變得有些怪癖。他本人很少說什麼,倒是小胖一到聚會的時候就長吁短嘆:“每次請市裡的領導吃飯,我們哪裡是請客啊,也就是陪在末座,聽被請的領導跟下屬們侃天說笑,自己大氣也不敢出。等到領導們酒足飯飽,悄悄把帳結了,送領導們分別回家。領導若能給個笑臉、說句好話已然是燒了高香,有時候一個晚上領導連正眼也不看一眼。”“每到過年過節,就是我們最痛苦的時候。挖空心思想著怎麼給領導送禮,怎麼選最恰當的禮物,每個人送多少,誰多誰少,別送重樣,別犯忌諱。若是趕上領導們家裡婚喪嫁娶,又更麻煩,送少了領導記不住,送多了自己賠不起。不送?領導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更嚴重的是,小秦和老同學、老朋友之間的關係逐漸惡化了。同一座城市裡一塊長大的老同學有十多位,自小秦做了生意有了錢後,有來要借錢的,有來要打工的,有要求入夥的,也有要求提供原材料的。開始時小秦對此還覺得比較為難,後來一橫心,一概不理。有個從前關係不錯的老同學要給他的專案賣黃土(墊路基的材料),小秦故意壓了個極低的價格,兩人從此掰了。同學聚會時,每有同學跟小秦聊天,他說話時都猶猶豫豫十分遲疑的樣子,漸漸的,除小胖外,其他的同學都與小秦生分了。

危機時刻的抉擇

天有不測風雲。省裡突然宣佈要對小秦所在的城市(地級市)撤市並縣。該市被降為縣級市,原市政府機關裁撤,所有正式人員將全部調離到省裡或其他各市或下放至縣機關。小秦這樣的非正式在編人員一律下崗。這在當地不啻於一場巨大的地震。

對於小秦來說,首先是正式的工作沒了。何主任將調離現在的重工辦主任崗位已確定無疑,但在一片交接的兵荒馬亂中,何的新崗位久久不能確定,小秦的靠山再不穩固。更為嚴重的打擊是:省裡宣佈,行政區劃變動的過渡期內,所有政府專案一律凍結,此前未支付的貨款、工程款暫停支付,等新的管理體系建好後再予統一解決。

在這樣不利的局面下,小秦卻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市區周邊納入規劃待建的十餘條公路,原本中標的建築公司見勢頭不妙,都悄悄撤了。小秦想要把這些專案搶過來,在沒有得到政府許可的情況下先帶資承包乾起來,等專案做完了再去找政府要錢。這是邪招,然而以往確實有人成功過,而且帶資承包的專案收益遠高於非帶資專案。幹好了,小秦的公司規模可能在數量級上提升一級。可能更重要的是,在何主任的身影逐漸淡去的時候,這也許是小秦的公司脫離原來的靠山,走向獨立和壯大的一個重要契機。若此時不衝,即便公司活了下來,沒有了何主任的支援,以目前的規模公司也很難再立足下去。

然而,這麼做,也可能使小秦的公司遇上麻煩。誰也不知道省裡的凍結令什麼時候會取消。當時已完工的幾個專案,尾款還未結清;在建的專案,工程隊不管小秦拿沒拿到政府的錢,一刻不停地催要工程款。供應商的錢原本還可以拖一拖,但人家也擔心特殊形勢下自己的錢保不住,催帳的人天天來。資金一直還比較充裕的公司,突然陷入了極大的困境:現金流快斷了。已經有些工程隊的工人因為沒發工資而鬧起了罷工。小秦和小胖的壓力都很大,特別是小胖,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已經把手邊所有能用的錢投了出去,還借了一部分高利。老同學們也不願意向小秦借錢。如果此時再貪心不足去帶資拿新專案,不是自尋死路嗎?

那年的國慶假期是最難熬的日子。過渡時期能免了給領導送禮嗎?對小秦來說,顯然不行。還要繼續精心籌劃禮物的內容。工程隊暫時放假了,若要節後復工,必須先支付工資。供應商把付款截止日定在了10月10日。哪裡去弄這筆錢?聽說了小秦雄心勃勃的計劃,焦急萬分的小胖顯然沒有那麼樂觀,接連跟小秦吵了幾架,兩人的關係降到了合作以來的最低點。怎樣彌合?還有,一位離開多年的老同學國慶期間要回鄉操辦婚禮,來找他幫忙,他已焦頭爛額的情況下,又不好推辭(不成文的慣例,同學結婚都是互相之間幫忙的)。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關鍵的節點上,公司向哪裡走?是保守求活,力保度過難關,還是險中求勝,搶下那些專案,求得更大發展?

如果你是這樣,你會怎麼辦?

後記:我和文中的小秦,是從幼兒園起就好得穿一條褲子的朋友。當深夜坐在電腦前,把回憶裡的點點滴滴穿成小秦的這個案例時,我感到那不是個簡單的案例,而是一本厚重的成長之書;不僅是小秦,也對映著那些奮鬥和掙扎在各個行業上的老同學,包括我自己。小秦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我看不到。只是每次回鄉見到小秦,聽到他的新的故事,看到他緊鎖的眉頭,深不見底的眼眸,身邊不停變換的姑娘,甚至他那位作家父親一頭的白髮,就常常想起鮑勃迪倫的那句歌詞:“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處廟堂之上,難察江湖之遠,現實有光明之處,然而底色是黑的。

在中國的黃土地上,草根創業的路絕不是寫寫程式,拉拉風投,如《社交網路》那樣的輕鬆寫意,也絕不是簡單的理想和熱情所能鑄就的傳奇。那是以繃緊的神經為弦的一場演奏,那是以咬噬的良心為料的一頓美餐,那是以糾結的生命為軸的一次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