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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之鏡:萊布尼茨與跨文化詮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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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之鏡:萊布尼茨與跨文化詮釋學

【內容提要】 本文從萊布尼茨在近代詮釋學或解釋學發展史上的巨大影響開始,試圖說明他在跨文化詮釋學理論基礎方面和跨文化詮釋學親身實踐方面的貢獻,認為他在兩個方面都具有經典意義,即典範意義。本文討論了三點:第一,萊布尼茨的普遍和諧理論是否對於不同文化之間進行理解和解釋的可能性提供了一種哲學說明,從而對於跨文化詮釋學的可能性提供了一種哲學論證。第二,簡要討論了萊布尼茨在“關於中國人的自然神學觀念的討論”中的基礎思路,看他如何在相異的文化中看到自己的文化,和在自己的文化中看到相異的文化,從而否定存在著純粹文化和純粹文化傳統。第三,從萊布尼茨及其時代談論不同文化的習慣方式,提出關於“西方文化”、“東方文化”或者“中國文化”這類說法是否存在著問題,是否和如何可能會導致誤解。本文的主要意圖是突出探討跨文化詮釋學的基礎理念與方法的重要性。

【關 鍵 詞】萊布尼茨/詮釋學/文化詮釋學/跨文化詮釋學

萊布尼茨生時曾把文化理解作為一個重大的課題,並在這一課題的探討和解決上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的探討和成就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觀察:一個方面是他曾致力於基督教各個派別之間的和解;另一個方面是致力於對相異文化的理解,其中特別是對於中國文化的理解。在這兩個方面,萊布尼茨都是站在他所處時代的前沿,都可稱是一個典範。一般地說來,萊布尼茨在近代詮釋學的演進中曾發生著巨大影響,起了開拓方向和糾蔽補偏的作用。但是,歷史並沒有窮盡他的理論和實踐,即使是在今天,他的努力也應當受到我們足夠的重視,他的有關思想對於我們仍然是一筆財富,值得我們在新的條件下認真對待,因為他對於我們不僅是先行者,而且是開道人。

萊布尼茨之所以能夠如此,這和他的哲學理論緊密地連在一起。其中,我們認為最重要的是他的單子理論。按照萊布尼茨的單子學說,單子是普遍性的個體;人的靈魂也是單子,因此也是普遍性的個體;這些看法對於文化詮釋學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依據這些看法,文化詮釋學可以為自己設想一條理解文化和解釋文化的路徑,在理解文化和解釋文化時,可以把文化的普遍性和個體性聯絡起來,在文化的個體性中揭示文化的普遍性,在文化的普遍性中把握文化的個體。文化詮釋學可以把文化看作一種普遍性的個體,可以依照這一理念來理解和解釋文化。在這裡本文想從跨文化詮釋學的角度來展示這一設想。

一、萊布尼茨的普遍和諧說和對相異文化的理解與解釋
  這裡所涉及的問題是,我們是否可以把萊布尼茨的和諧觀念引申到對於不同文化的理解和解釋中。迄今為止,我們還沒有看到國內哪位學者直接否認這一可能性,也沒有看到國內哪位學者直接肯定這一可能性。然而我們卻不能說不存在對這一可能性的間接的否認或間接的肯定。那些肯定萊布尼茨對待異文化,特別是對待中國傳統文化態度的人們,事實上是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在肯定這一可能性,而那些強調異文化的相異性,強調中國文化的特異性的人們,事實上是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在否定這一可能性。在後一方面,有的人事實上走得更遠,他們甚至根本就沒有提到萊布尼茨的和諧觀念,而僅僅宣佈中國文化才有和諧觀念,中國文化才是和諧文化,彷彿世界上不曾有過一個叫萊布尼茨的人曾經以和諧觀念建立自己的哲學體系,彷彿所謂的西方一般地就不曾有過和有著和諧觀念。①

理解和解釋相異文化,無疑是今日文化詮釋學的一個重要的問題。為了進一步探討這一問題,本文認為從這一角度重新探討一下萊布尼茨的和諧學說不僅是有益的,而且是必要的。為此,我們必須首先把問題明確地提出來:萊布尼茨的和諧觀念是否可以運用到對相異文化的理解和解釋上?而我們的回答則是明確的和肯定的:可以。但是,這需要做必要的論證,至少也需要作一些說明。

萊布尼茨的單子論從實體概念出發。單于是簡單實體,如同是原子。但是因此也就發生簡單東西和復多東西的關係。簡單的實體中有復多性,單純的東西不能不是復多的,誰承認靈魂是一種簡單的實體,誰就得承認單子中的復多性。這是一種必然性,但也屬於我們的經驗。[1](§16)依據類比,我們可以把各個文化設想成是簡單的東西,是單子,但在這樣設想的同時,也就必須把這種單純的東西設想成是復多的,是有變異的。我們必須承認單子式的文化包含著必然的變形,它自己就包含著復多性。如果說單個的文化是一,那就不能不說它只是多中的一,而不可能是赤裸裸的一。當然,這種表述是針對那種承認只有一種文化的觀點,針對這一片面觀點,萊布尼茨的理論使我們想到文化是多元的,而不可能是純粹單元的。

萊布尼茨認為簡單的實體,或被創造的單子,全都具有一定的自足性,具有自己內在的活動源泉和完善化的能力。[1](§18)這一思想具有重要的意義。如果我們把一切文化都同樣假定為是被創造的單子,那就需要相應地承認它們全都具有一種自足性,具有一種內在的發展、分化和完善的可能。這一看法的重點在於“一切”和“全都”上,而不是認為僅僅某一或某些文化才是如此。文化或者文明的發展和完善上的內因論,所支援的是文化上的齊物論,而非單一文化的特選論。

萊布尼茨的單子論有一著名的說法,說“單子們沒有窗戶,通過它,彷彿任何東西都能夠進出”。[1](§7)人們可能會借這一說法來否認單子之間的關係,從而否認文化之間的關係,把某一文化絕對化。我們以為,萊布尼茨的這一說法包含著被進一步誇大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我們以為萊布尼茨的單子的獨立自足性意味著絕對的孤立性,那就大大地誤解了萊布尼茨的用意。他的意思是,外物不能改變單子的內在的質,它的實體;而至多是可以改變它的組成部分,它的偶性。而且偶性和實體、部分和整體是不能分離的。

但是,萊布尼茨也曾說過靈魂是鏡子。這一點是更有意味的。在萊布尼茨那裡,一切被創造的事物首先是彼此之間都有聯絡,其次是它們都和全體有聯絡,他據此認定“這裡是宇宙的一面永久的、有生命的鏡子”。[1](§56)他指出每一個靈魂是各各以自己的方式作為宇宙的一面鏡子,這種區別甚至會成為普通的靈魂與精神這一特殊靈魂之間的區別,一般的靈魂是被創造物的宇宙的鏡子,而精神卻同樣也是神性或上帝自然的鏡子。[1](§63,83)說靈魂是宇宙的鏡子,既承認了單子之間的區別,但同時也肯定了它們的同一性。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把萊布尼茨看作是一位視角主義者。[1]{§57}萊布尼茨把上帝看作最初的統一性,看作原本的簡單實體。[1](§47)從這裡我們也就可以理解萊布尼茨關於普遍和諧的思想,因為普遍和諧在他那裡不是別的什麼,而正是每一個實體通過同其他所有實體的聯絡來表現它們。[1](§59)據此,如果我們沿著萊布尼茨的思路,而把各個文化一般地理解為單子從感受到靈魂,直到精神的發展或完善,那就可以相應地認為它們雖然各各獨立自足,然而卻是相互聯絡著的,是統一的,是和諧的。因為,借用萊布尼茨的說法,它們是同一宇宙的鏡子,歸根到底是上帝的鏡子。從這裡我們可以獲得理解文化和文化關係的一個基點,即我們可以假定不同的文化具有一種共鳴、互鑑和互通的根據。以此也並不必然就要回到神學、形而上學和神祕主義,我們只需把萊布尼茨的“交往”概念同今天眾多的交往理論作一比較,便可以證明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