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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新春貼年畫有什麼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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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過完臘月二十三“小年”之後,接著就是所謂“二十四,掃房日”。掃房之後,就是買年畫、貼年畫的時候了。老北京新春貼年畫有什麼講究呢?下面一起來看看具體的內容吧!

老北京新春貼年畫有什麼講究

老北京新春貼年畫有什麼講究

舊時節,到了年根兒底下,老北京的衚衕中,院子裡就洋溢著濃濃的過年的喜氣。每年過完臘月二十三“小年”之後,接著就是所謂“二十四,掃房日”。掃房之後,就是買年畫、貼年畫的時候了。

在老一輩人的印象中,北京的木版年畫和天津楊柳青那種手繪的“衛畫”不同,衛畫大多畫的是胖娃娃抱鯉魚之類的題材,而北京的木版年畫多數與“神”有關,老百姓供奉的門神、灶王、財神等都是年畫的主角。此外,各行各業、五行八作供奉的“神馬”年畫式樣就更多了,他們是各行各業傳說中的祖師,如木工供奉的魯班、繅絲業敬祀的軒轅黃帝等。還有一種叫“戲出”的年畫,也深受老北京市民喜愛,描繪的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戲劇場面,流行的有“霸王別姬”、“鳳儀亭”、“連環套”、“空城計”等等。

時光流逝,歲月變遷,曾經那樣喜慶鮮豔的年畫現如今在人們的生活中逐漸褪色消失了,大門上的門神,灶上的灶王神,倉房裡的財神,牆上掛的九九消寒圖……成為老一輩人對昔日歲月靜好的追憶。

對一些人而言,年畫是他們過往日子裡一段明媚的曾經;對另一些人而言,生命在這裡得到了綻放。比如,張闊,北京最後的木版年畫藝人。

1、大雜院深處的“匠人工坊”

前門附近的楊梅竹斜街是一條非常有特色的衚衕,這裡聚集著很多現代的,傳統的手工藝者,一間窄小破舊的閣樓,街角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如果不仔細看門上的牌子,沒人會想到裡面隱藏的是一個手工藝者的工作室。他們在這裡默默紡麻織布、打造銀器、設計皮具、製作鐵藝,做著自己喜歡的東西,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

由於工作時間隨心所欲,所以拜訪這些手工藝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經常會“尋隱者不遇”。尋找木版年畫藝人張闊先生的工作室也是這樣,雖然給了我具體地址,在衚衕裡來回溜達了好幾遍,才終於在一座大雜院的深處找到他的“匠人工坊”。

兩間平房改造的工作室顯得有些雜亂,寬大的工作臺上擺滿了顏料、毛筆、刻刀,以及製作好的木版。每天的大多數時間,張闊都是坐在這張工作臺邊,琢磨年畫這點事,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已經有10年。這事兒帶不來財富,帶不來名利,張闊卻是過得越來越有滋味。

年近六旬的張闊是位典型的老北京,面容和善,說話周到,一口京腔兒。聽說別人常喊他一聲“闊爺”,那是對北京爺們的尊稱,“都是玩笑,其實哪裡稱得上爺呢!”他謙和地笑。

工作臺上有張剛印製完成的木版年畫,張闊有些得意地拿起來給我看,畫上一隻氣宇軒昂的雄雞,黑色的羽毛,鮮紅的雞冠,背景是翠綠的竹葉,顏色和諧,構圖雅緻。“這是我為雞年創作的生肖年畫,這叫‘大吉大利,竹報平安’!”每年春節前,張闊都會精心創作一張生肖年畫。

說起年畫,張闊一聊就收不住了,光是這一隻雞就有不少講究。為創作這張年畫,他查了很多資料,最後還是按照傳統樣式設計圖案,雞頭衝西,意為報曉,一隻腳爪抬起,是“金雞獨立”的經典姿勢。“雞諧音‘吉’,立諧音‘利’,這張畫寓意著大吉大利。老百姓特別喜歡雞,老話兒講雞有‘五德’,分別是文、武、勇、仁、信,因為它文有冠,武有距(雄雞後爪),好鬥為勇,見食招呼同伴為仁,定時報曉為信,人們賦予雞很多美德。”

年畫其實不僅僅是一張畫,畫裡有傳統,有文化,因為它們凝聚著一代代人的夢想和希冀,這些才是讓張闊真正痴迷不已的原因。

2撿起了失傳幾十年的玩意兒

純正的木版年畫,其實已經從北京人的生活中消失幾十年了,只是大家並不覺得,小一輩兒更是連這玩意兒是什麼都不知道。據清乾隆、光緒年間的文獻記載,貼門神和喜慶年畫是北京年俗的主要特點。早年間北京過年時,大街上臨時搭建的畫棚裡售賣年畫和紙馬(原為祭祀物品,後代指木版年畫)。楊柳青年畫因為受到宮廷的垂青,後來挺進北京市場,曾經盛行一時,被稱作“衛畫”。

北京的木版年畫自成一派,出名的手藝人最早有崇文門外的“順和王家”、東四北邊的“紙馬汪家”,都有數百年的歷史。而且汪家居住的街道叫“汪紙馬衚衕”,後來改稱汪芝麻胡同。

此外,北京還出現過一種稱為“京百份”的年畫。它裝在一個紙袋子裡,相當於一本畫冊,裡面專門刻畫了五行八作的祖師爺像,供從業者膜拜,約有百餘張。單張的也有,如“天地三界十方”,“萬靈真宰”等,現在連影像資料都已經難尋了。

張闊告訴我,北京的木版年畫不像其他地方的年畫鄉土氣息那麼重,“畫面力求精細,更符合城市居民的審美特點,有的甚至用到金色,帶有皇家氣息。”這種獨特氣質是別的年畫不具備的。

到了上世紀50年代,老北京人過年貼年畫的習俗仍在,但是題材有了變化,增加了表現生產勞動、新人新事新風貌的內容,給人以欣欣向榮奮發向上的精神力量。那時候,在大多數老百姓的心裡,年畫就是年的象徵,不貼年畫就不算過年。可是,到了文革“破四舊”,貼年畫的傳統終於被“革”沒了。

張闊記得自己小時候過年,只見過春聯,沒見過年畫,他第一次聽說木版年畫這個玩意兒,是在十幾歲和隔壁大爺學木工活的時候。從國中時候起他就對木匠活兒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天天纏著隔壁大爺教他怎麼刨木板、做桌子椅子。大爺年輕時是個木匠,也做過年畫,閒聊時總提到以前幫著紙馬店做年畫木版的瑣事。張闊聽得津津有味,年畫就這樣在一個少年心裡紮下了根兒,可真正發芽開花,卻已經是20多年後的事情了。

那是2003年,人到中年的張闊早已經放下了曾經喜歡的木匠活兒,做了飯館老闆,每天忙於生計。一次出門旅遊時偶然看到外地的年畫,少年記憶忽然被觸動,聽到有人說,北京沒有年畫,他有點不平,站出來說:“北京怎麼沒有年畫呀?”可是人家問,北京的年畫在哪兒呢?他無言以對。

張闊覺得似乎自己有了個心事,他去找以前教自己木匠活的鄰居師傅,師傅說:“人家說北京沒有也對,因為已經幾十年沒有人做啦。”聽見這話,張闊說當時忽然有了一種醍醐灌頂之感,又像是禪宗裡的頓悟,那一刻,他想:“沒人做我為什麼不能做呢?”

3、琢磨三年刻出第一塊版

從下決心做,到真正做出第一塊版,張闊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

張闊本來覺得這事兒不難,他自己有木匠活兒的底子,會雕刻,還練過很多年的書法,可一上手才知道不容易,首先是年畫的影象資料已經很難找到了。“那一陣子我沒事兒就往首圖、國圖跑,翻書找資料,後來還真讓我找著了,王樹村先生是研究年畫的專家,一生致力於保護年畫,我從他的書裡找到了僅存的北京傳統的木版年畫的圖樣。”

按照早年師傅做年畫的經驗,製作木版年畫分成四個步驟:找圖、印版、刻版、印製。設計好了年畫圖案這才是第一步,然後就是刨制木板準備印版。木材一般選擇梨木,“梨木堅硬且紋理細膩,纖維比較短,不會掉木絲。最好是長年的老木頭,木性穩定,就跟人一樣,沒脾氣了,就不會變形。”張闊把木板用刨子刨平,再用砂紙打磨乾淨,把式樣反粘在木塊上,用墨線印版,然後就可以開始年畫製作的最關鍵一步——刻版。

張闊第一次刻版,就挑了線條繁複、鬍鬚茂盛、衣帶飄逸的鐘馗,這難度可想而知,他想挑戰一下自己的技術,他想的是:“如果這麼複雜的鐘馗我都能刻得了,還有什麼能難倒我呢?”前後刻了一個多月,終於完工了,他欣喜若狂,印的時候卻傻眼了,刻的太淺,根本印不上。於是返工,再返工,刻到第三版,才終於成了,這時候,已經是2006年了。

琢磨了這幾年,張闊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年畫了,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把飯館交給別人去打理,寧肯少掙錢,他要把全部的精力放在恢復北京木版年畫這件事上。“說到底還是喜歡。我一直對書法繪畫、詩詞文學這些傳統文化特別感興趣,開飯館的時候,整天應酬喝酒,覺得說出來的詩都帶著魚香肉絲味兒。”他無奈地笑笑,遇上年畫,也算是生命中的緣分,讓他下決心換一個活法。

年畫如今作為商品已經少有人問津,做年畫不但掙不到錢還花費不少,刻版要用梨木,紙張要用熟宣。“雖說沒到傾家蕩產那個地步,也把多年積蓄花的差不多了,可是從沒後悔過,什麼都擋不住一個喜歡。”張闊一心撲在年畫上,10年就這麼過去了。

4、北京木版年畫的'唯一傳人

在老北京傳統的紙馬年畫店,製作一張年畫通常要好幾位藝人師傅合作完成,如今張闊做年畫,卻是一個人包攬了所有的步驟,從選木料到製作木板,然後刻版,最後印製年畫,都是自己動手,這在木版年畫行當裡還不多見。

“因為,北京會做這個的如今就我一個人了。”張闊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落寞。北京木版年畫已經列入區級非遺,張闊是唯一的傳承人。他也曾考慮收徒的事情,但是並不容易。和很多傳統文化和非遺專案一樣,年畫的沒落最主要的原因是和它們相關聯的那種慢節奏的生活方式、人和自然的和諧溝通已經慢慢消失在這座都市中了。

張闊特別喜歡給客人或者來訪者講述有關年畫的故事,比如,驚蟄時分,吃梨的同時要貼張鍾馗,意在提醒人們春天萬物生髮注意身體。還有“九九消寒圖”年畫,也是以前老北京人過冬必備,九個格子,每個格子包含九天代表一個單元,就這樣連數九個九天,到九九共八十一天,冬天就過去了。這消寒圖不僅可以數日子,還能記錄每天的天氣,預卜來年豐歉。隨著對老北京木版年畫的研究,張闊對傳統文化也有了更深的理解,他想讓現在的年輕人能通過自己的木版年畫對傳統文化有更多的瞭解,這也算是對傳統的一種致敬。

張闊用了10年精心刻制了40多塊木版,印出來的年畫賣給了一些愛好者,數量不算多。一張多色套印的木版年畫光是印製就要一天的時間,他賣40元一張,和那些機器膠印賣一兩塊錢一張的年畫相比,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市場競爭力,對此,他很坦然:“大批量生產沒關係,這也是一種需求,機器做出來的叫年畫,不能叫木版年畫,不過也挺好的。我不杞人憂天,只做好眼前事。”

張闊還悄悄向我透露,他正在做一件意義重大的事兒,他要把王樹村先生在書裡記載的神像版畫全部刻成畫版,“有60多幅,算是留給後人作為傳承木板年畫的實物資料。”雖然這項任務工程量很大,但張闊表示“必須得做”。

5、“一不小心”刻出個二維碼

10年,幾乎放棄了所有的娛樂和應酬,每天在工作室裡又畫又刻,讓張闊的年畫技藝不斷精進。再看他如今刻出的鐘馗像,衣帶飄飄,線條瀟灑自如,如行雲流水,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生澀。他以前的想法是挑戰了最難的,別的就簡單了,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大錯特錯,“由繁入簡”才是一件更難的事。

“線條繁複的圖案對刀工的技術考驗高,但是線條越簡單,圖案越需要神韻,又難上了一個境界。幾筆就把飄逸的感覺表現出來,是最難的。”張闊說,這必須得在刀法都熟練掌握的前提下才能做到,“拿刀跟用筆一樣,不用大腦想我這刀應該立著還是偏著,應該怎麼拐,以刀代筆,難在境界上。”張闊的工作臺上放著十多把各種形狀的刻刀,各有各的用途,用哪一把,怎麼用,他都瞭然於胸。

張闊的領悟,是對年畫,其實也是對生活,把生活過的簡單,心無旁騖並不是一件容易事,“由繁入簡”是一種境界,也是一種享受。

張闊給自己的工作室起名叫做“匠人工坊”,表明了他對匠人精神的推崇和追求。“匠人,就把東西做到最好的水平,匠人精神是永遠不滿足自己今天所做的東西,有點接近藝術家,永遠在創新,隨著閱歷和知識增長變化。”

張闊說,他所追求的匠人精神,是把手藝做成“耍”的感覺。“這就叫玩意兒上身,怎麼幹都有,一把刻刀,想刻什麼刻什麼,別人看著你不累,自己也覺得是享受。”結果,張闊耍著耍著,“一不留神”就刻出個新鮮玩意兒——二維碼。

他在刻好的“金雞報曉”木版上刷好紅色顏料,用特製的刷子來回刷了幾遍,一張單色年畫就印製好了,他拿起兩個方形章往上一蓋,說:“請關注我的微信和公眾號。”大夥都樂了,紛紛拿起手機掃年畫上的二維碼,“滴”的一聲,順利掃碼。

“原本是耍著玩的,想看看能不能把二維碼刻出來,這個還真不好刻,稍微有一點偏差都不行。刻好之後,我試著拿手機掃,聽到那一聲‘滴‘的時候,我覺得比聽見貝多芬的音樂都好聽。”他有些小小的得意,高興得像個孩子,“這個挺好,傳統手藝人也要與時俱進,您說是不是?”

在這個行當裡做了十年,老張對“堅守”有不一樣的理解,傳統手藝需要傳承和堅守,但題材和表現形式可以創新,“畢竟現在的人跟以前喜歡的東西不一樣了”。

去年,他和中央美院的學生合作了一個“門神”專案,學生們把傳統文化和現代設計相結合,年畫裡的門神拿著槓鈴、掃帚,甚至ipad ,憨態可掬,還做成了撲克,引起了不少年輕人的興趣。張闊由此受到了啟發,想到了一個“字型檔”創意,組織愛好者用木版刻字,做成一個常用字的活字型檔,這樣就可以自己動手,把喜歡的詩或者文章印製出來,成為第一無二的版本。“這種事就是年輕人常說的刷存在感吧?”張闊最近學了不少新名詞。

十年來,張闊以自己的微薄之力重拾年畫傳統,年畫也改變了張闊的人生,讓他變得更為平靜而快樂。“因為在做這事的時候,自己處在一個靜的狀態,雖然不能達到佛家說的禪定的境界,但是靜下來的時候就心平氣和,就會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