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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需要重建嗎?-黃玉順〈談談良知問題〉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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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需要重建嗎?——黃玉順〈談談良知問題〉讀後》

讀過黃玉順先生的《談談良知問題》之後,回想起一年多來我們關於良知與胡塞爾現象學的爭論、交流,不禁有許多感慨。以往見到黃先生觀點,都是隻字片語式的。從這一回的演講辭中已經能夠尋出一些大體脈絡。我知道還有許多內容黃先生來不及細講,但我願意藉著這樣一個緣起,把自己對於良知的一點體會稍做申述,聊作切磋。

《良知需要重建嗎?-黃玉順〈談談良知問題〉讀後》

首先談談“道德心”。文章對牟宗三先生的所謂道德心是持不贊同態度的,並且把道德心與陽明子的“良知”區別開來,認為道德心——“從哲學層面上看,這就把中國傳統哲學中的最重要的本體概念放在了一個較低的道德哲學層面上,把它放在倫理學的範疇內了”——我倒以為理解不必拘泥於詞句,把道德心放在儒學乃至整個中國哲學系統裡,還是說得通的。

中國語言文字的特點,套用符號學說法,是能指靈活多變,所指飄逸深遠。所謂“道”,所謂“德”,所謂“心”,就其本義,都有無限深遠的意蘊。比起西方道德哲學、倫理學的moral或者moral sense來,意思可深得多了。像《中庸》雲“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可以看作至德之人乃至道的體現;朱熹《論語集註》雲:“德者,得也,得其道於心而不失之謂也。”(《述而》)其意義顯然不止於道德倫理層面,不止於德行、品德。

在道家,《老子》51章:“德生之,道畜之,物形之,勢成之。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管子.心術上》雲:“虛而無形謂之道,化育萬物謂之德。”又云:“德者道之舍,物得以生。……故德者,得也。得也者,謂其所得以然也。”所謂“物得以生”、“所得以然”,都是指物所以生存、存在的內在根據,甚至可以這樣理解:“道指天地萬物共同具有的普遍性,德指每一物所具有的與眾不同的特殊性。”①

在佛家,有著名的“三界唯心,萬法唯識”,這裡的“心”,亦和牟宗三先生的道德心相通。牟先生大概是本著三教會通的原則,給“道德心”注入了極深廣的內涵。道德心即是至善,世俗諦上的、世間道德倫理層次上的相對的善惡只是其發用。暫就主觀言,是心即理;暫就客觀言,是性即理。最終高揚“道德心”,是要化客為主,以主攝客,以至主客雙泯,內外一心,賅括萬法萬事,至善本體和相對善惡的發用都在裡面,即存有即活動……其中大深意不可不察。

因而我以為牟宗三所謂的“道德心”,與陽明子的“良知”不是兩件物事。牟氏繼承宋明儒的觀念,把良知作為三教會通的一個契接點。佛家的如來藏清淨自由無限心、道家的道心與儒家良知(或雲道德心)都是無上的真我。而且,牟氏還期望用良知或道德心與基督宗教會通,良知或道德心可相當於康德所云的“智的直覺”;再進一步,清淨心、道心、道德心在“圓教”意義上保有萬法,成為涵攝一切的存在的法界真我(常、樂、我、淨),即相當於基督宗教的上帝。於是在牟氏龐大繁複的哲學系統裡,儒、耶、佛、道四教的會通在“辯以示之”的層次上完成,此乃當代新儒學劃時代成就之一。

緊接著我們就可進入第二個問題,即從何處找到敬畏感、羞恥感的問題。的確如文章所說,從良知中可以找到敬畏感與羞恥感。但是在這個時代,到底是缺乏良知呢,還是缺乏恢復良知的根據與途徑?這一條歸向良知的小路,在許多人心中,大概早已雜草遍佈、荊棘叢生了吧。在西方啟蒙時代以來,“人”“殺死”了“上帝”,接著不久“人”自己也“死”了。從根本上講,價值的失落,在於對超驗之維的拒絕。怎麼回事呢?超驗之維的無限自由品質,總是被人類經驗之思相對化、有限化,人類的有限之思、相對之思,遮蔽了超驗的無限品質。但無限畢竟是無限,並不會因為有限的解釋真的變的有限了,到頭來人類只是劃地自限罷了。